Picture by Senteruo Lee
日期:27.3.2017 8:30pm
地點:DPAC-Black Box Theatre
「若世界是一座迷宮,讓我們下墜到深淵吧」
文— 艾立森
居德日本舞踏藝術家吉岡由美子與七位馬來西亞舞者以排練五天的交流方式創作【迷宮の深淵】。七位舞者以盤坐面向地面之姿作爲開場,藍光微亮,身穿白色的舞者們兩手伸外緩緩波動,像是某種生物的初生,在「迷宮」里蘇醒。舞者們身體呈機械狀態在空間内「探索」,慢慢形成一排牽出一絲紅綫從舞臺中間衍升,瞬間散開之後畫面成了紅衣者吉岡由美子牽動著他們;這一刻,才是「暗黑」的開始,舞踏的序幕。吉岡由美子的妝容與身體感,無不散發一種特殊張力,是一種被捆綁的反抗,也是對捆綁者吸食,創造了病態詭異的舞踏圖像。
吉岡由美子在演出結束之後被詢及靈感來源和作品概念,她表示此次演出是幾個想法融合在一起的呈現,包括童年時期逃避怪物追趕的夢境畫面,對迷宮的想象等,結合起來展示一個現實中永無出口的生命狀態,而舞踏對她來説是一個媒介也是一種探測(exploration),是尋找出口的鑰匙。她也提及角色上的素材部分源自于希臘神話的彌諾陶洛斯,如此看來,七位舞者也許是傳説中的貢品?又或者彌諾陶洛斯衹是紅衣者的其中一個分身?這當中隱藏的「潛文本」和角色的抽取并未在演出裏面完整顯現,若從神話中發展出更鮮明的故事紋路,迷宮意象的建立就能更加立體。
在【迷宮の深淵】演出裏,吉岡由美子并非一直在場。起初以爲她的亮相和缺席是作品上的轉折點,後來發現她的不在場并無牽引任何綫索,純粹把其作品分成段落式來演出,而在場時間大部分給了七位舞者。七位舞者的身體感顯然不是舞踏的形體,儘管如此,可見段落中也埋藏著另一種綫索;如舞臺上的三對雙人組合進行的角力對抗、身體互觸,語言的展現:“yo soy tu ”(西班牙語:我是你)。這一段是在吉岡由美子不在場的時候進行,先不論是否在作品中切斷了迷宮的空間關係,而語言和身體卻意外帶出了與舞踏的想象關聯—一個無我的「反抗」狀態。雖然幾位舞者在表演上缺少舞踏基本表現形式中的「變形」、「病體」、「内縮」等形體,當與他者(或空間)產生阻力和對抗時,移動中的身體和語言反而充分體現了反抗「現代性」的隱喻。
七位舞者從相互對抗到一起尋樂,再次出場的吉岡由美子拉開舞臺上的布簾,那是劇場館方内建的一面大鏡子,舞者們與觀衆面向鏡子觀望,乍看之下觀衆竟成了受困迷宮者!在劇場里運用鏡子的表現手法已是屢見不鮮,但吉岡由美子揭開衆生相一幕卻是演出中的驚喜,引發了觀者被吸入大世界的一種想象,整體畫面也絲毫沒有違和感。值得一提的是,燈光主色調爲藍色和暖色,設計乾净俐落,燈光轉換點也相當精準,恰當掌握了演出的節奏和空間的建立。演出的最後,吉岡由美子在微弱的燈光中離開,舞者們相互依偎在舞臺中間,在一片水聲中往頭頂上的光浮動,此景仿佛土方巽説的: 「舞踏是拼命想站起來的尸體」。然而,在這迷宮中的彌諾陶洛斯并不像傳説中被殺死,而是把所有人都困在深淵裏。有另一説法則說彌諾陶洛斯其實是宙斯的化身;也許世界是一座迷宮,下墜到萬丈深淵才能遇見天神。